寒不改叶

回眸清梦星河间,相守笔端风月里

借君三十年(2)

架空AU 切勿上升真人/历史



不过旬月的功夫,架空已久的长安岿然陷落,国公以义师之名挟九州风雷之势入主武德殿,扶幼主,进相位,加九锡,假节钺,开府称制。着立长子为世子,次子为燕国公。至此,郭家虽无帝王之名,却早已俨然一国之主。

然而群雄逐鹿的征战,这才算是方方拉开了序幕。

大业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方才落在长安城里,放眼望去四野一片茫茫的惨白,将将掩住了长河内外倳刃喋血的这一场征伐。

往年到了腊月,且不论民间市上,宫城里总要结彩张灯好是一番庆贺。然而这一年,宗室勋贵大抵随驾驻跸在江左,只有原太子幺子,尚在冲龄不知人事的小皇帝却欣喜于终于无人尾随在侧日日要进学念书,这会儿正不顾寥寥仅存的几个宫人的劝阻,独自抓着一团新雪,耐心地在院中枯败的荷塘边上垒着一道雪墙。只是未曾隔夜的雪毕竟太散,筑不了多高就如流沙一般分崩离析,堪堪溶进了尚未结冰的水塘中,一圈涟漪都没有惊动。正如风雨飘摇中危如累卵的江山,可谓是应时对景。


郭世襄打武德殿议事方归,来在府前翻身下马,鼠灰色的狐裘扑簌簌地抖落了一地的素尘。

新立的国公府此刻正是灯火通明,早前大丞相教令以燕国公为元帅出征陇西,府中以侯彦国为首的一众僚属几日间纷纷打营台赶回京师,这会儿在正堂齐聚也是等候多时了。


“将军可算回来了,”侯彦国当先迎了出来,身边都是府里的近臣,他一开口也就玩笑得没了分寸,“到了这个时辰不见人,我当是又让丞相留在宫里了呢,上回您一晚上没见人第二天一清早就挥师西进了,这回我还琢磨着啊——”在场的大多都是太原一路追随的旧人,自然知道他话里话外意指的居然是前次兄弟二人劝谏国公举事的过往,凡是心思细腻些的,总免不了要对这无当的言论颦眉。

果然话没说完,就让高士廉拦下了,“彦国休得胡闹,京师不比地方,你这泼皮的性子该收敛收敛了,回头再给公子平白惹了是非。”

原本他也不是没有在府里偶然玩笑,郭世襄对此也一向是不介怀的,即使让舅舅偶然责上两句,也总有他郭将军亲自圆场。然而这一回,旁人或许不知觉,侯彦国人走在最前头,一打眼就瞧见郭世襄自打进了门起就明显有几分神思不属,这才有心把话说得放肆些。也只为了开解他几分郁气,谁知道将军可好,居然连他这个话头都没接,直让他白白给落在后头的舅舅教训了一通,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当着舅舅也只好低头服软,“舅舅教训的是,彦国定当谨言慎行。”

“平白让诸位久候了,世襄今日绊在宫里,实在事出有因。前有薛家父子僣帝号寇扶风窥伺长安,早先丞相命我等即刻点兵以绝后患,如今看来,怕是要暂缓了。”郭世襄心里挂着许多念头,也没在这上头过多纠缠,只是率先推了门直入正堂,等到一众人等纷纷坐定,这才肃穆道,“江都刚刚传来消息,宇文化及兄弟逼宫弑主,尽屠宗室近臣,现如今自立为帝,江左大动,父亲的意思,名不正则言不顺,事到如今,且要立了国号再行出兵。只是虽要迁延,总归不过月余光景,既然来了,扶风之役,众位不妨各抒己见。”

原本郭家辅立幼主便是缓兵之计,只因长安虽克,此时下辖也不过河东至京畿一带,若要勉强称帝,总归显得捉襟见肘。然而今上忽为宇文家所弑,这群雄割据的格局就要风云变色了。既然今上与半数宗室尽皆殒命,再打着勤王的名号就也没剩下几分用途,郭父登极为帝的日子,平白无故就要提前了不少,然而朝中百废待举人心不定,又有宇文化及王世充等人先后自立,此刻论及称帝,其实福兮祸兮,一时也看不分明。

“元帅容秉,西秦薛举自矜勇武,胸无大略,其子暴虐,更加不足为患。现如今薛仁杲所部,大抵秦州旧属。其人在秦州时,文武上下不肯投降他父子之人均受肉刑,又曾于闹市将庾信之子火上分尸,以至于军民失色一城哗然。如今虽统兵三万,上下离心,主少臣疑,疲敝之师,远道而来,犹如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说是各抒己见,其实照常例,郭世襄召集僚属之前总要自己先推敲个大概,再听主簿高凤岐和侯彦国论一论大政方针,最后才与一众武将细细探讨兵马部署。因为侯彦国往往话没遮拦,故而他习惯性地以目示意让高凤岐论上一论,只不过于帐下诸人如草莽出身的程知节与突厥血统的史大奈等而言,这些个方略上的铺垫可谓是云里雾里,从来听不出个头绪。

果不其然,话才论到第二进,程知节就按捺不住了,攻入长安时丞相有意让世子建功,故而反命早早驻军在渭水的郭世襄率部为后队,没打上硬仗的程知节早就一肚子怨气,这会儿也不管一旁的段志玄一气地拉扯他,只顾着朝向来好脾气的高凤岐泄火,“老高你说点能听懂的人话行也不行,我这儿听半天了,也没摸着门道,每回打仗我最怵的不是冲锋陷阵,就怵听你这云山雾罩一通叨叨也不知道打谁,不信你问问史大奈,听懂你这劳什子一个字了是没有?”

侯彦国准知道老程掐准了软柿子捏,本来就要拍案起来骂他,不料舅舅从旁一记眼刀生生劈下来,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诨话咽回去了,想想自己方才出言无状当众吃瘪,也只好摸摸鼻子向老高投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可堂上缺了他这一句,可就冷了场子,郭世襄一向头疼文武之间多有龌龊难以和睦,这会儿兀自按着额角,一时间也难有个两全的法子。

于松之对于宇文家弑主的消息并没表露出多少惊诧,只是在郭世襄言及“屠尽宗室近臣”时面色整肃如遇雷殛,神思不属之间堪堪捏紧了手里薄胎的海棠杯,以至于半满的茶水也倾出了几分,直引得一旁端坐的高凤岐微微侧目,这才稍微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报之一笑。

他起先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坐在郭世襄下首把堂上众人大略扫过一番,先前在帐中虽然也曾分别引见,总归不如今日来的齐整,毕竟还是有几位是不曾照过面的。今日且听了一番应对,二公子帐下一应文武,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全了。到了这会儿他眼见得座中青年的主帅也俨然让程知节这话梗得双拳紧攥,连带着肩上软甲也跟着微微悚动,烛光映照之下俨然寒光四射,眼见着就要发作起来,这才微微含笑投去安抚的一瞥,示意郭世襄少安毋躁,心下却已然不住盘算,日后府里文武壮大起来,怕是像今日这些个摩擦在所难免,非得早日找个辙把两边的线头牵顺了不可。待那人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稳稳开口道,“诚如凤岐所言,元帅且将一支人马正面突袭,另命一勇将自散关出汉阳,直逼秦州,薛仁杲若是回军救秦,我军正可两面夹击断其后路,若是不救,薛举城内空虚,陇西之军不愁不破。”他这时候开口才算是打破了僵局,话里既没有丝毫反驳程知节的意思,又简明扼要地把高凤岐的章程解释得通透,不带一丝情绪就把方才的尴尬遮过去了,算是给两边都找了个台阶。他这一番话不见一分拖泥带水,全是提纲挈领的布局,郭世襄只听了第一句就舒展了眉头。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还隐隐剑拔弩张的文武左右居然都跟着不住点了头。

“臣虽不才,愿立军令状,助元帅成事。”一旁半推半就没拉住程知节的段志玄听到这里,也难免佩服于松之这人名不见经传,却的确有两把刷子。先前他不很拦着程知节,也是嫌弃高先生每每论军机,都跟做文章似的长篇大论,听着就嫌牙酸。

于松之先前往武将那一群里略打了一眼,就看出了段志玄和程知节之间的小动作,这会儿更是不紧不慢地安抚道,“志玄忠勇,可谓丈夫,然而此一役,正如高先生所言,其虑不在于薛家父子。”

“于松之你什么意思,我自起兵以来就在将军帐下,你一介书生这是看不起我?”段志玄先前原本还打算拦一拦程知节,却不想自己一时口快,明知道将军平日里最忌讳文武之论,居然还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正怕于松之拿了他这点要发落,暗怪自己落人口实。可话已出口却见于松之并没有半分怒恼的意思,甚至连丝毫让人打断的局促都没有,反而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倒更显得自己莽撞了。

“志玄这是哪里话,薛家刻薄寡恩,败亡不过早晚而已,然而将军府中新任行军长史与河东尧君素瓦岗单雄信等素来有旧,为日后计,此役不如取他为副将,独领一军。至于段将军,自可与程将军为左右先锋,阵前会一会那号为万人敌的薛仁杲,岂不快哉?”于松之起坐举了茶盏向着段志玄欠了欠身算是见礼,举止神色行云流水一点没有受了冒犯的窘迫,语气也松快得只如闲侃家常,倒是显出了几分亲切。

“你小子叫于松之?我看你这话说的倒在理,老程入京这一仗没打通快,这会儿浑身上下皮痒得很了。”一听说有仗打程知节也就把方才还在大呼小叫地赌气抛在了脑后,他只隐约记得此前让郭世襄引着见过于松之一两面,还当是这回老高找的书佐怎么破了天荒的这么通情达理,却哪里知道于松之早让郭世襄奉为帐中谋主了。倒是他这会儿一个人心里念着的只全是自己跟薛仁杲过招的场面。

“荒唐,元帅且莫听这些个书生之见,我看屈突仲翔身为陈朝旧臣,根本没有归顺之心,以他为副将,倘若不听军令直接奔了东都去,你置元帅于何地?”段志玄不比程知节,脑子里除了行军打仗装不下多余一点墨水,他总归是官宦门第,念过几天书的,昔日屈突通乃是他与刘文静将之生擒,现如今要他屈居人下只做个先锋,当然要有怨气。

“志玄少安毋躁,松之,屈突老将军那怎么说?”屈突通乃是先帝座下一员虎将,如今廉颇虽老却能以一己之力拒段志玄三十日而不下,郭世襄心中早有倾慕。奈何丞相此番虽则把人派在自己军中,能否让这员老将心悦诚服,其实他也没有完全把握,何况诚如他所言,若能得了屈突通全力支持,日后朝中前朝旧属也多个说得上话的,更别提征伐瓦岗的李密更是要平白多了几分把握。早先虽然一见如故引于松之入府为记事,初入长安这些日子却千头万绪的没倒出功夫再和他抵足长谈,谁料到于松之居然事事周全还全想在他前头了。这下倒是不用烦心为府中僚属引见他这个新任的幕僚了。郭世襄一面正色按下段志玄,心里却不免暗暗得意,倒是彦国此回算是立了个头功。

“早间彦国与臣以将军之名走了一趟,屈突将军虽以老迈推辞,言谈之间不乏怀想先帝之意,却未尝不抱家国一念。依臣之见,以屈突老将军之忠义,据守孤城时尚且不肯出降,将军若肯晓以大义委托重任,不愁不能归心。”于松之微微前席,直身起坐,大寒的风雪在窗外猎猎鼓噪,竟把他平平的语气映衬出几分金戈之声,座中诸人听到此处,不由得猎缨敷衽,正襟危坐,只静听他继而侃侃谈到,“更何况,即便是他的确心有二志,向往旧主,东都俨然已在王世充治下他必然不屑为伍,江都又有宇文兄弟佞臣僭主,陈朝宗室大都殒命,二世而亡已是定局,此刻归不归心,决定权早已不在于他了。如此,再使彦国往西域通好,许以财帛,晓以利害,断其后路,则薛举父子不足为虑。”

纵观一室之间,堂上点着的不过几星萤火之光,而于松之前前后后这一番宏论却让众人心中似有皓月之明。





走了半天剧情心虚地打上tag…凡是没改名的就是没有影射真人了


评论(7)
热度(1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寒不改叶 | Powered by LOFTER